正文：  作者/络绎 
    [壹]
太阳历十一月，将要入冬的天气，细小的月亮被云层遮得严严实实。
崛川小路的石板桥上，有一对年老的夫妇，穿着青灰色的平常服饰，老头子一只手牵着老婆子的一只手，在板桥上慢慢地走着，木屐不时在板桥上踩出“呱唧唧”的声音。老婆子在喉咙里“啊啊呜呜”地咕噜了两声，朝着板桥吐了一口唾沫。老头子捏了捏她的手：“小菊，到前面喝一碗热乎乎的汤年糕吧。”
老婆子并不搭理他，略挺了挺枯瘦的躯干，自顾自的往前走，脚尖突然往回一缩：“哪个天杀的小鬼在这里解手！”只见板桥上有一团灰色的物事，老头子弯下腰去，拔过来看了看：“哈哈，是冻昏过去的雀子啊。”
“真是雀子——”老婆子微微凑近看了一眼，接过来用鸡爪般的手指头梳理着雀子凌乱的羽毛，“长得倒是很秀气……”干瘪的嘴唇向上翘了翘，立刻歪向一边，龇着牙疼得直哆嗦。
“救不活了，去喝碗热乎乎的汤年糕把！”老头子心疼地匀了几口唾沫出来，要涂在老婆子裂开的嘴唇上，“伤风的时候就是要多喝些汤汤水水的。”老婆子短短的脖梗儿猛地一扭，眼角露出嫌恶的神色：“自个儿去吃什么汤年糕就好了。”一边继续在雀子身上缓缓地摸着，爱不释手似的。
“喝点儿汤年糕没准就活过来了。”老头子锲而不舍，“前面有间酒屋，不如去碰碰运气吧。”
老婆子看他走远了，慢慢地蹲下身子，一只手盖在另一只手上，把雀子完全地包在手心里。不一会儿，雀子大概渐渐有了知觉，两只小爪子有气没力地在她的手心里抓了两下。老婆子皱巴巴的脸凑到离雀子很近的地方看了半天，嘟嘟嚷嚷的抱怨道：“你这么小就这么好看，我这么大还是难看得很。”一边叹着气，一边把刚刚苏醒过来的雀子重重掷在板桥上。
 遇到贵人的雀子悲惨地“叽”了一声，随后就死掉了。
 板桥尽头的确有一间酒屋发，门上挂了一盏提灯，里面透出昏黄的光亮。老头子搓了搓冻的通红的双手，“啪啪啪”拍了几下门。门里面一点声响也没有，老头子忍不住大声喊了起来：“喂，请问有人吗？”
 “吱呀”，内室的门好像被扭开了。“是谁呀？这么晚了——”
 “汤年糕还有吧？”老头子的声音十分洪亮。里面的人穿着木屐，犹犹豫豫地出来了，警惕地把门打开一条小缝：“这么晚了，汤年糕怕是有些为难哩。”“随便做点儿什么就好，外面太冷拉——鼻子都要掉下来了！”
  “是老人家的话……那么还是做点儿汤年糕吧。”门从里面完全打开来，露出一张有些幼稚的女人面孔 ，眼皮下面还有一颗蓝色的痣，“这就去准备，客人请先坐下来吧。”年轻女子慌慌张张地擦拭了桌子，就跑回里间，想是去准备去了，步子太快，以至于中途带翻了几次木屐。
  “真是冒失又热情的年轻人啊。”老头子高兴地评论着，从腰间掏出一小瓶清酒灌了一口，“真冷啊，小菊的伤风不要更严重了才好。”
   这时候，老婆子慢慢吞吞地走了过来，一言不发地坐到条凳上，两只手完全笼在袖中。袖子实在太短了，不时需要去扯一扯，一阵风吹过来，老婆子的身子缩成了一团。“要拿出来搓一搓。”老头子把老婆子的两只手从袖子里抽了出来，“马上就有热乎乎的汤年糕了……要搓到像火红的树叶那样，身上就暖和起来了呀。那雀子也出来拿来搓一搓吧。”
   “死了！”老婆子板着脸，脊背像猫一样弓了起来。
                                                               
“死了？”老头子叹息着摇摇头。“不过也没什么好吃惊的，冻成那样人都受不了，何况雀子呢！”
 “来了，来了，汤年糕来了——”年轻女子端着一盆汤年糕，一路泼洒着走过来。老头子连忙站起来帮忙：“小心，年糕这东西，烫着人可怪不好的。”
  “招呼不周……”年轻女子抹着头上的汗，虽然只是随意地披着麻布衣服，眼睛倒是明亮的像夜里的星子，“已经睡下了，以为一天的生意结束了，匆匆忙忙的……调料都不齐全，蜂蜜也用光了——”年轻女子有些抱歉的解释道，一低头正看见老婆子两只灰浊的眼珠死死的盯着自己，吓得连“好在还找到了一些小豆之”这样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不是还有小豆嘛，这儿还有盐和味精。”老头子味精的瓶子，心满意足的说，“很好的小豆汤年糕。”“那么个人请慢用。”年轻女子不敢再多话，掩上大门逃回里间，一路上都能感觉到背后冷冰冰的目光。
  “好像没什么礼貌呦。”老头子满不在乎地笑了两下，端起年糕盆吹了几下，舀了一勺汤汤水水送到老婆子嘴边，“要趁热喝，全喝下去，小菊的伤风就好了……”

yoyols：茂平还从来没见过小菊的字，这会儿只觉得纸条上的字迹端正清秀，语调闲雅恻然。茂平赶忙拿着那张出了门。
 门口只有两个面红耳赤的小孩儿，手上拿着小弓和马鞭，在墙角拉拉扯扯。茂平揪住一个问道：“小物有没有见过小菊？”“看见的，下午还在门口给寿司透气来着！”大个子的那个孩子抢着回答道。“根本不是给寿司透气，是做鱼肉寿司来着，拿石板使劲地压完了又装在木桶里。”另一个尖嘴猴腮的孩子立刻反驳。
 “鱼肉寿司配什菜粥……和平常没什么不同啊。”茂平暗自思忖。
 “是透气！还说要把吉松一起包在寿司里面做成小鬼寿司！”大个子孩子狠狠瞪了尖嘴猴腮的吉松一眼，“吉松不高兴，拿石头扔了你家小菊！”
 “啊，小菊一定是因为这个被气走的，”茂平生气地拧了拧吉松的耳朵，“小时侯就长得这么丑了！”“你家小菊最丑！”吉松不服气地大声嚷嚷。
 “胡说，不诚实的小孩子！”茂平把吉松拧得哇哇直叫。
 “吉松说得没错，”茂平这才看到墙角还躺着一个闭目养神的小孩子，那小孩子很忧愁地叹了一口气，“你家小菊真的是又丑又凶，说要把门口的小孩子全部作成寿司呢。”
 真是一群蠢头蠢脑的小鬼啊，茂平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松开了吉松的耳朵，一个人带着那张纸条去四处寻找小菊了。
 可几天下来，茂平到处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小菊，一向乐观的茂平也发起愁来，小菊的伤风还没有完全好，会到哪里去呢？
 吉松的父亲为茂平出谋划策：“不如求求京中哪位好心的大人吧。大人财雄势大，找起人来容易多了。”“说得是啊，可是哪位大人肯帮我这样微不足道的日呢呢？”茂平沉吟道。
 “听说殿上人博雅中将是个热心肠，还常常和官阶低下的阴阳师在一起，应该不至于看不起我们这样的人把……”
 “于是，茂平找到了我。”博雅端起面前的清酒和了一大口，“对素不相识的人如此信任，茂平真的很让人感动啊！晴明，你说呢？”
 “想不承认自己是个官阶地下的阴阳师都不成啊。”看到武士的怒气已烟消云散，适才表现得十分厚道的晴明扬起唇角，露出狐狸般的笑容，“那么，博雅答应了？”“恩，答应了。”博雅沉稳地回答道。
 “有没有想过怎么找呢？”“晴明，你觉得呢？”
 “不如向近卫府借几百名亲兵，挨家挨户地找一找。”
 “晴明！”
 “活人只有靠活人来找……如果是亡灵妖物的话，多少还好办些。”
 “说的是啊，这就是茂平拜托我的原因吧。”博雅若有所思，“今天原本也想同茂平四处找找的，就去一些茂平没有找过的地方吧。”
 “博雅这样耗费精神的事，总该先跟我打个招呼。”晴明懒懒地站起身来，将狩衣上伸伸浅浅的压痕一一抚平。“我就是来跟你打招呼来着，说不准要出去个三五天呢，三五天不能来跟你喝酒了。”
 “你是说，自己一个人和茂平去找？”晴明的眼中掠过一抹货真价实的诧异。
 “是啊。”
 “明摆着是要撇下我。”晴明淡淡地说着，竟然不自觉地撅起了嘴。“我只是觉得，有些事不用依靠阴阳术就可以做到。”博雅咧嘴一笑，“陛下问起来的话，说我去除妖了把。”
 阴阳师满脸黑线，险些昏到。（博雅，你去除妖~~~那晴明干吗的~~ 这个理由听起来不怎么可行~~~啊~~）
 “走拉！”
 看着武士的背影渐渐远去，阴阳师才苦笑着扶起式盘，廊下余香袅袅……博雅，真是一个好汉子呢，因为一个平民毫无保留的信任，便把自己装扮得如此豪华。
 式盘滴溜溜地转动起来，最后在朱雀的方位停下来，晴明略沉吟：“京都的朱雀位——”随即自袖中拈出一枚剪裁精致的五芒星，拉下一根黑发，细细地缠绕在五芒星上。
 五芒星轻飘飘地越过了围过了围墙，不偏不倚地粘在华服武士的后腰上 发布于 2012-10-23 03:5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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