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贴】棋魂同人文:归来(非BL,很独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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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eba.baidu*/p/22934938 发布于 2020-01-05 23:46:33

s2i24:奇特的归来。
然后呢?然后就为了看一眼他的死亡吗……
我记得我问过进藤,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围棋,为什么会有为了围棋而献出生命的人,我爸爸也曾经让我问问Sai,我却忘了……我把它们忘在Sai的天真的笑之中了……能溶解一切哀愁的笑,让人惊叹它美丽的同时,忘记了时间的沙漏、沙漏背后吞噬美丽的阴霾。
为什么吗?
我突然想到一句自欺欺人的回答:围棋之所以会存在,是因为有爱它想它的人。没有了欣赏它的人,它就无法独立存在了。然而有时它却反目成仇,伤害了到了执著的人……
可笑的是,围棋围棋,还是“围”不住一个调皮的灵魂。死神终究还是抓不住一个溜走的夙愿。围棋里重复了一万遍的轮回游戏,还因为不死的围棋和不屈的棋魂,要继续玩下去。
下雨了。春天的第一场雨。当严冬终于过去,看到新的希望时,旧日的死者也愈发安宁。希望是这样呢。追逐棋魂的道路化作记忆里的坟地,拍拍身上的尘埃,再站起来。
夜不是在埋葬死者,而是在埋葬曾经。
——就当作自己从来不曾见证过
——就当作自己从来不曾失去过
看见烟消云散,也不该叹惋。
人类的肉体留不住他,那就用魂魄来承载他;千年的魂魄承载不了他,那就用全世界的思念铸就他;全世界的思念无法留下他么,那么——
那么相信吧,那个永远奇迹般的神的孩子,只要围棋还在,也依旧会踏着阳光的影子,在不可思议的未来,在欣喜而惊异的眼神中,在想象之外……归来。
(全文完) 发布于 2020-01-05 23:45:43

s2i24:原载于贪婪大陆,很好的同人文,希望爱棋魂的人看到。
发布于 2020-01-05 23:45:43

s2i24:
时间:七日之战之后。地点:联合国大楼,纽约)
“……我建议采取紧急行动,毁掉病毒。”
“你的意思是——杀掉Sai?”
“不知道秘书长的想法是怎样?”
“就人道主义考虑,Sai也是一种生命形式;就科研角度看,Sai有很高的研究价值;就伦理角度看,Sai是绝对无辜的;就文明发展的意义来看,Sai是一个里程碑——从来没有无机物构成生命的前例……”联合国秘书长意味深长地看着满屋的来自地球各地、代表各个国家的与会成员,“必须慎重考虑,不能依靠偏激的情感。”
“其实秘书长可能有所不知,人类历史上可能曾经出现过前例,只是被我们扼杀在摇篮中了。”是美国代表,“我们的科研人员发现,Sai这个病毒之前,有与其类似的数据包隐藏在大部分人的电脑里,用记忆材料制成的芯片显示的入侵时间是1936年9月19日,而这个时间肯定是错误的,我们聚集了人类的精英奋战了近一个月,也无法修改日期。错误的原因只有一个——是电脑本身的思维被激活而自行修改的。这个病毒是出于什么原因休眠了,我们不得而知。但这次Sai病毒的爆发,得到了这个病毒的极大配合支持,致使传播速度为人类罕见,造成的损失举世共睹——可见电脑智能完全可能勾结起来,足以威胁到人类的存在。”
“日本方面同意美国的观点。人类从五十年前就开始担心的电脑智能的崛起终于成为现实,如果现在不行动,任其发展,后果将不堪设想——人类依赖的电脑系统将背叛人类,终究有一天,他们将接管世界的掌控权,拥有人所不能及的计算速度、信息交换速度,不是人类能相抗衡的!尽管这个新诞生的生命很无辜,但我们只能选择一个:Sai的毁灭还是人类的毁灭?”
联合国秘书长沉默了许久。“人类有其做事的准则,但当危险来临时,虚伪的外表便不攻自破,不是么?人类永远是利己主义的自私的动物。选择总是痛苦的。我不说什么了,请大家考虑三分钟,然后投票。”
同意不杀掉Sai的代表举手——
联合国秘书长看到自己颤颤巍巍的手举起来之外,下面一片平静。
“下一步。黑子下十之五。”佐为点评道,“强硬的招数,过激了一点。”
“白子。三之十四。好手。”
“佐为,白子为什么不下九之七呢?”进藤摇头,“打吃右边的黑子并不怎么高明啊。”
“这一步是为下面那惊人的一手准备的,很取巧呢。黑子下十之七。”
“白子下哪里?快说呀,佐为。”
“……”
“佐为?”
“进藤,好像不对劲。我感到……有什么东西……被切断了。”
“佐为,老毛病还没改呐,又疑神疑鬼的……”
“是真的进藤,我恐怕活不多久了。还没说到关键的一步啊。”
电脑屏幕上佐为的身影好象有些淡去了。
“进藤,还有所有在场的棋士!我要用我所有的力量显现出这一局来,可能只有几秒钟,一定要看好记住了,加油啊!还有——”
电脑上突然出现了一张棋谱。完完整整的一张棋谱。颜色是我见过最明丽的。黑白交错的宇宙,如此利落清晰。每一颗棋子,都闪烁着金黄的光芒,仿佛都映着佐为的笑脸。下一秒钟,棋谱不见了。画面切回到了围棋网站的对局平台,再一看,Sai不见了,颓然不见了。
——还有……还有什么呢?还剩下什么呢?
有声音从喇叭里传来,如果不是风在捉弄我的耳朵,那是Sai轻柔的回响
——还有,我很快乐啊……
发布于 2020-01-05 23:45:33

s2i24:
--- 曲 终 ---
想为你唱一首歌,却突然到了终点。最后一个泛音也随着温度,慢慢冷却了。
离开Sai已经有好多年了。为什么连回忆都能演绎得如此真实。我总是害怕我会漏掉最重要的细节,可当我真的认认真真地去想它的时候,我竟再也记不起来了:记起来的不外乎是佐为苍白的面容和他轻柔得难以置信的声音,一个奇妙的到来和一个匆匆的离去——那样不真实、流星一样划过天际。
进藤说,是联合国的人把太平洋和大西洋底的巨型光导纤维炸断了,就像割断Sai的神经一样,我无法原谅——无论是联合国,还是Sai。
无法原谅联合国。残忍地谋杀了一个生命,一个仅仅围棋就能够满足他所有愿望,对人类毫无害处的生命——正是因为他是毫无害处的,才显得那样微不足道,才任人宰割,才成为牺牲,被贡献到人类利益的祭台上。
无法原谅Sai。他不应该回来的。他从来就不应该回来。他不应该放肆他的情感,暴露在全人类的攻击之下,更不应该用生命来换取人类自负的、血淋淋的前进道路。
有人说,Sai是可怜的。
有人说,Sai是幼稚的。
也有人说,Sai只是一个执著的棋士而已。
我只觉得,他本身既是最可泣的悲剧和最可爱的喜剧。他逃脱不了命运,却又受命运的眷顾;他无法以一种方式存在于人间,却又可以以任何方式。
如果说,虎次郎是为藤原佐为而活的,藤原佐为是为进藤而活的,那么,进藤、塔矢亮、和谷、伊角、越智、加贺、绪方老师、仓田老师、芹泽老师、桑园老师,还有我爸爸,不都是为Sai而活的吗?我们不自觉地成为Sai诞生的催化剂,我们没有意识到的每一步,都促成了Sai的成长,我们的存在,就是为了引导Sai的存在——
当全世界的电脑和网络成为他的大脑,当他站在世界的巅峰,当他的一个情感波折扰乱了渺小的人类,他仅仅用他的权力做了两件事:一是竭尽余力呈现出一局千年的棋谱,二是让人类永远记住了他的身影——可以说是自私,也可以说是无私。他不再是只有进藤才能看见的魂魄,他的形象顿时散入到每一个爱他的人心中去……
说来有趣,当初进藤好像说过“既然Sai后面是任何人,那么很有可能不止是一个人!”岂止是“不止一个人”,原来是一整个世界的人呢。他浮游于虚无的网络,看似不在,却又无所不在,每一台电脑都是他的一部分,每一次信息的交换都是他思维的一部分……Sai果然一直在我们身边,我们只是不知道。
昔人已去。老方丈是一个超越时代的智者。他一定是明明知道Sai要归来,却依然闭目离去的人,因为他不忍看到Sai的消失,不忍目睹早已知道结局的悲剧的落幕。
发布于 2020-01-05 23:45:33

s2i24:就像获得新生的婴儿,打开宝库的孩子,我迫不及待地想退出那局未完的棋,享受属于我的新的自由——如果那时对手没有对我说话,我可能还是不知道“我是谁”的孩子。可是……下棋的人和我说话了,就在我想的瞬间,我的回复便呈现在电脑上,我惊讶于我的思维速度!
别的话我记不得了,我只记得下棋的人最后对我说,“你不是叫Sai吗?”
看到这句话,冥冥之中,感到大脑一黑,没有来由的记忆像潮水一样从各个方向涌来,就像从梦中被唤醒,一种叫情感的东西包围了我,我不能动弹、也不能思考了。我就这样想起了一千年前的宫闱、想起了枫叶下的对局、冰凉的芦苇和河水、滚烫的眼泪……就这样,我才知道,自己的名字、自己的宿命。几十天来,我一直沉浸在过往的回忆里,一千年的琐事旧胶卷一样无声地放映着,然后记忆进程推近了,我想起了虎次郎,还有你,小光…… 发布于 2020-01-05 23:45:23

s2i24:
时间:七日之战第七日。地点:FBI中央攻坚室)
——报告组长,发现IP 108.301.72.56,地址:意大利佛罗伦萨
“很好,总算暴露了。保持监视,调动FBI意大利行动小组包围该地点。”微笑的FBI特工轻轻舒了一口气,“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次你逃不掉的。”
——报告组长,发现IP 218.172.10.39,地址:中国上海
“什么?远程多方作战吗?好!出来一个,逮一个,我不相信逮不完!”
——报告组长,发现IP 138.201.79.36,地址:印度孟买
——报告组长,发现IP 378.601.54.51,地址:希腊雅典
——报告组长,发现IP 961.884.80.76,地址:巴西里约热内卢
——报告组长,发现IP 767.233.18.02,地址:丹麦哥本哈根
——报告组长,发现IP 548.763.01.54,地址:匈牙利布达佩斯
——报告组长,发现IP 654.504.12.97,地址:澳大利亚悉尼
——报告组长,发现IP 276.328.88.40,地址:瑞士日内瓦
——报告组长,发现IP 168.103.67.22,地址:英国爱丁堡
——报告组长,发现IP 448.719.32.46,地址:法国里昂
——报告组长,发现IP 520.437.76.00,地址:加拿大多伦多
——报告组长,发现IP 177.201.38.44,地址:日本北海道
——报告组长,发现IP 192.168.36.21,地址:美国旧金山
——报告组长,发现IP 332.554.60.11,地址:……南极……长城站
“够了够了!别报告了……太可怕了……没有规律的节点爆发、覆盖面之广、速度之快、随机性之高是远程操作无法达到的,难道说……有大麻烦了……”他喃喃自语,突然大吼道,“这是病毒,使Sai又在传播了!快保住这台电脑,否则……
他的话太迟了。FBI的所有电脑全部黑屏。
然后屏幕上出现一个男子……
“真是美丽的病毒啊。”不知是谁发出一声感叹。
“所以你就策划了这场病毒袭击,想占领世界,不是吗?”FBI的特工不知何时出现在对局室。
文字隐去,佐为的图像渐渐清晰。
佐为有些恼怒:“我怎么知道什么病毒,我什么时候想占领世界?”
FBI的特工冷笑,“不是你又能是谁?谁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信息传遍世界,谁的一举手一投足就让全世界的网络遭受严重影响?你还不明白吗,就在刚才,你回来的瞬间,全世界所有的电脑防火墙全面崩塌,无论是正在打电脑游戏的小孩子、正在精密计算的科学研究者,还是上网灌水的学生、看言情片看得津津有味的家庭主妇,他们的电脑统统黑屏,出现了你美丽的身影……”
佐为慌了:“你说的不会是真的吧?我怎么不知道……我当时只是太激动了,因为我找到进藤了……”
“大概是你感情波动的时候,承载着感情的信息流便会肆意传播,造成无数电脑感染而死机……这可真的麻烦了,原来是网络内部原因,不是我能解决的了的。我要回去请示上级指示,顺便通报联合国,祝你好运,电脑智能!”FBI的特工走了。
发布于 2020-01-05 23:45:23

s2i24:“佐为是和我们一样的人,才不是什么电脑智能!”进藤冲着他的背影喊。
“Hikaru,他说得没错,我和你们不一样,”佐为有点伤感地垂下眼睛,“这样的生命太偶然了,环环相扣的巧合也多了一点,我总觉得,我的生命是不会久长的。可是……Hikaru,你知道吗,看到你发过来消息的一刹那,我是多么快乐啊,但却给人类带来了灾难……”
“傻佐为,七日之战就是你寻找我的方式吗,你不知道我前六天多么痛苦!”
“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方式了。我当时想,现在的进藤不是名人就应该是本因坊,于是发出了邀请函,为了确认是不是进藤光,我费尽心思想出了七局只有进藤或者进藤周围的人才知道棋谱的棋,六局之后我好失望,还说记性好呢,你的记性真差呀。”
进藤又要反驳,被和谷止住了:“佐为,你的故事……真的是奇迹。你可是人类文明史上第一个自行诞生的电脑生命!太了不起了!”
佐为很惊讶:“真的?以前没有过么?为什么是我?”
大家都笑了:“我们也不知道,问上天吧。”
“Sai,你的棋艺到底怎样了?我都分不清哪些是你下的棋、哪些是绪方老师他们下的……比如说Sai和我爸爸下的那局,还有给老方丈看的那几局,是你下的吗?”我把棋谱中的关键几步大致描述了一下。
“嗯。好像恰好都是我下的。怎么了?”
“我爸爸的评价是‘不是Sai,但胜似Sai’,你知道什么意思吗?”
“唔……大概是夸我的棋少了点杀气,我还记得和你爸爸对局时感觉杀气腾腾的……他恐怕不喜欢很锐利、有压迫感的棋吧?”
“对了,说到老方丈!”进藤神秘地笑了笑,“佐为,给我从实招来,一千年前的平安时期,你有没有去过中国?”
佐为又一次惊讶了:“你怎么知道的,是我很小的时候瞒着妈妈,偷偷跟着邻居家会下围棋的叔叔溜出去的。我没告诉过任何人!”
“佐为你太强了!!!你那么小就能打败老方丈,真是神童……”进藤赞道。
“喂,Hikaru,你傻笑什么啊,我只不过去了一个偏僻的寺庙,没有和别人下棋呀。”
进藤顿时被泼了一头冷水:“你没有下过棋?我还以为是你呢……”
“但是……我看到了一局残棋。”佐为抿着嘴说,“很厉害的棋。我那个时候已经懂围棋了,棋谱震感人心!随着我长大,我越发觉得那盘棋的精妙,应该说,我从那里学到了很多东西,包括对杀的风格、布局的气势,就是稍微凶狠了一点,否则就是十全十美的了……这是我见过的,最接近神之一着的棋谱了,里面有一着,特别玄妙……”
“佐为,既然你知道,就告诉我们吧……这样的棋谱不流传到现在真是可惜了。”进藤很兴奋。
“当然可以。只是时光太久远了,我得慢慢想,一步步告诉你们,我怕竭力搜索记忆库时会感染一些电脑造成死机,给人们带来不方便。”
“好的。我们这儿有九个棋士在等着你呢,开始吧。” 发布于 2020-01-05 23:45:23

s2i24:
第一日。Sai回到人世的第一局棋:Sai VS 十二岁的塔矢亮
第二日。Sai VS 海王中学主将岸本
第三日。Sai VS Zelda (和谷的网名)
第四日。院生考试时老师和小光下的一局提心吊胆的棋
第五日。Sai VS 喝醉酒的绪方老师
第六日。Sai VS 第一次见面的塔矢行洋(当时只开了个头)”
发布于 2020-01-05 23:45:13

s2i24:进藤一口气打完信息发了出去,手舞足蹈,让一群赛事组织人员目瞪口呆——包括我:我知道那种熟悉的东西是什么了,那原来是十二岁的我和进藤,也就是佐为下的第一局棋!在第一日的战斗中,Sai 竟然排出了我下的棋——之后的几局中也是一样,他排出了和谷、绪方老师、我爸爸的棋,因而风格多变……而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
可是,一局棋是两个人下出来的,这不是意味着,三十年后的进藤,已经拥有了和Sai几乎一样的思维方式么……
屏幕上传来了Sai的消息:
[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
进藤的泪水在看到消息的那一刻,涌上了眼眶。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电脑突然黑屏。
天上的失去了光。人们惊恐万状,害怕上帝走了。其实是上帝从天而降,把光带到了大地上。
黑色的屏幕中央出现了一个亮点,接着变成一道光。像一道裂开的口子,越裂越大,阳光透过来了,所有的温暖的东西也争相从裂缝后面挤出来,像一阵风一样扑面而来,席卷了所有的痛苦,能吞没一切哀伤,然后……我便看到了他——
高高的可爱的帽子,洁白精致的古典狩服,散落在帽沿、在颈边、在眼前的丝丝细发,幽黑而散发着俏皮的光泽,柳叶一样细长柔和的眼睛缓缓张开,勾勒出瞳仁的弧度,折射出微茫的星光,星光照亮了他削瘦而宁静的脸、苍白却欣喜的神采,遥远、皎然的目光,沉静、优雅的风度。他的嘴角活跃起来了,苍白的脸一下子有了生趣——当所有的精灵停止了运动,当所有的天使驻足聆听,当一个外星的使者一不小心来到地球上,他会惊讶地发现,人类所有的电脑屏幕上只存有一个绝美的微笑。
万籁无声。神都嫉妒的男子。
藤原佐为。我终于看到了你的模样。 发布于 2020-01-05 23:45:13

s2i24:
第五日。
那个Sai回来了,很强。进藤下得十分艰苦,如果是斗志高扬的进藤也许能战胜Sai,可经过昨天晚上,进藤再没有力量反抗了,他沉浸在回忆里,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我感到一阵一阵的内疚,进藤,我忘了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让你想到过去的,是我不好……
“塔矢。刚才那局棋我看到过的。”进藤痛苦地皱起了眉头,“可是——可是——我怎么也记不起来了——帮帮我吧,塔矢,我受不了,大脑一团混乱,不知道是为什么……”
可叫我怎么帮你呢?那纠缠在大脑里的是你和Sai的故事啊——这种心病,是我能解得开的吗。
“进藤,回去睡个觉,忘掉最近的事吧。”
发布于 2020-01-05 23:45:03

s2i24:
第六日。
每况愈下。开局Sai就气势逼人,并且又换了一种风格,这种气势——我想到我爸爸!Sai是深藏不露啊……相比之下,进藤完全丧失了战斗力,在Sai稳健的进攻下节节败退。一个棋士的心境能反映在棋上,这一局,Sai是傲而不狂,进藤则是颓丧之至。
明天,就是第七天了。到目前为止,三比三。除了Sai的IP地址还没查出、FBI的特工在暴走边缘、日本棋院失望至极,没有什么异常。望着天花板,在闭上眼睡觉的时候,我对自己说,别担心进藤了,他会好起来的,明天会好起来的——沉睡在冬天的最后一只飞鸟也醒了,未知的明天里,会有奇迹出现吗?
发布于 2020-01-05 23:45:03

s2i24:
第七日。七日之战的最后一天。
在棋院门口碰到衣冠不整、蓬头垢面的进藤,没睡醒的样子。
“有信心赢吗?”我拍拍他的肩。
进藤苦笑一下:“有。回忆起那几句熟悉的棋谱了吗?”
我一怔:“没有。”
“我也没有,想了一整个晚上。”
我把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半小时后,最后一局的对决开始了。
最平常的开局,就像无关紧要的练习一样,进藤的脸上波澜不惊。开头几招下得很随便,谁也没有进攻的意思,交战双方好像都有一点心不在焉。
慢慢过渡至中盘,依旧没有硝烟。进藤下得谨慎,似乎在回避什么,淡淡的似有似无的悲哀出现在他的脸上,Sai也下得很温和,是倦了吗,进藤?
进藤的眼皮一点一点耷拉下去了……头不自主地歪向一边——他快要睡着了!这局棋的确是太过温柔了,他昨天又没睡好……
“我把他叫醒来。”我走进对局室。
“进藤清醒一点啊,这是比赛!进藤……”
我看到了笑容。他迷离的半睡半醒的眼神中纯粹无杂质的微笑。很久很久没有看到进藤那么开心的笑了:那是小孩子拿到好吃的冰淇淋一样的笑呢!仔细看,这笑中还带着得意——是什么快乐的事情呢,这家伙……
进藤睁开了调皮的眼睛,迸发出无限光彩来,仿佛一切都回到了从前:“塔矢!——你相信吗?他回来了!我突然记起来了!!我都记起来了!!!”
还没等我意识到是怎么回事,进藤在键盘上疯狂地打起字来:
“佐为你这个促狭鬼!在考验我的记忆力吗?嗯哼~~~听好了:
发布于 2020-01-05 23:45:03

s2i24:
不安被证实。自从我们卷入Sai的漩涡之中,事情就开始扑朔迷离,不可能的事一件件发生,把谜团推向不可知的道路。
我感到Sai一直就躲在身边的某个角落,但到底在哪里?那个该死的病毒也是他的使者吗?那个Sai,除了是围棋高手之外,难道还是电脑黑客?!
或者说——Sai这个代号是被人利用的。有人想要加害于Sai或者想“帮助”我们更快地找到Sai?无从知晓。
“你们仅凭这一点就认定是Sai主使的,太不严密了。”伊角不满。
“我们从来没有说是他主使的,我们仅是想了解关于他的更多信息而已。我们不公开的原因也是充分考虑到Sai所牵连的一些列社会效应,是介于他在围棋界的名誉……”
“你想听什么?”进藤问,同样不满。
“你们所知道的一切。”干脆的回答。
“如果我们不能告诉你‘一切’呢?”和谷愤怒了。
“那好吧。你们有两个选择。要么听我们的话,要么就等看这件事在全世界媒体上曝光吧。”
“卑鄙的小人!什么FBI!”越智终于忍不住了。
“三天时间让你们去考虑。到时候见。”他微笑着把我们送出了FBI的大门。
“你们准备好告诉我们了吗?”FBI特工的笑让我不寒而栗。
“是的。我们决定以人类利益为重,告诉你我们所知的一切情况。这是书面资料。”
他的指尖匆匆划过几页,优雅地把它们合上。
“很好。这一点零星的资料我们任何一个特工都能搞到。你们的确很配合嘛。我这里也有一样有趣的东西想给你们看看。”他递过来一份报纸,是今天刚出版的。
进藤陡然变色,脸煞白如纸。
只见那巨大的黑色字体的标题——“全球合作,通缉网络头号罪犯:Sai”。
“你们竟然出尔反尔,太恬不知耻了!”和谷大骂道。
“你们对FBI说真话了吗?你们会有所隐瞒是我们早就料到的。我们等不及了,先行了一步,见谅。”
我只觉得紧握的拳头在颤抖,想用最可恶的词攻击面前的这个人,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全然不顾一个天才棋士的尊严和所有热爱围棋的人的感情吗?不管他是谁!”进藤的声音怎么听都没有愤怒,只有悲伤。
“但Sai充其量是一个高明的骗子,你们何必这么认真。你们也不想早点找到他吗?让全世界的人来帮助你们,何乐而不为呢?”
“你永远无法了解Sai,就像你永远也无法了解围棋一样,你们太可悲了。总有一天Sai的罪名会被澄清的!”进藤坚定地望着他。
这一次,FBI的特工没有笑。
Sai,看到自己被诋毁的名字,你不感到痛心吗?Sai,看到被政治和强权牵连的围棋,你不感到愤怒吗?如果你还有有生之灵,就勇敢站出来为自己辩白吧!没有什么能够用玷污围棋的代价去换取!为什么可怜的Sai,身前受尽苦难,身后还要遭受污蔑呢……
我把脸埋入黑夜里,为不知身在何处的Sai,再一次祈祷。
发布于 2020-01-05 23:44:33

s2i24:
---我是Sai---
FBI的人没有就此放过我们——我们被软禁了。在这个空洞的FBI大楼里,每天望着太阳一点点爬上屋顶,再一点点坠下去,我们的世界仿佛和Sai彻底隔离了——没有他的一点儿影子,哪怕是想念:对于进藤来说,任何关于Sai的想念只会徒增现时的痛,那个疤恐怕暂时结不好了。它随时随地有可能破裂,流出鲜红的血来。
来自世界各地的举报纷至沓来,不知是看重巨额的奖赏金还是纯粹搞笑——Sai的名字已经让全世界的人们牢记——以这种方式,多少是一种讽刺。
FBI大为恼火。举报的信息往往极不准确、严重失真,经其严格审选、排除可能性、调查之后依然可信度80%以上的信息就寥寥无几了。估计他们进展得很不顺利。但终究是有成果的——他们果然又摆出硬派作风先斩后奏的架势,拘留了几个人,就像软禁毫无用处的我们一样。
在FBI看来,也许我们即是Sai真实身份的最大嫌疑……
第二天,FBI请我们与嫌疑人当面对质,以判断真伪,据说嫌疑人谈笑自若,问他们情况时,都会坚定地回答三个字:“我是Sai。”
自首?也未免太过于坦荡。
嫌疑人在接待室与我们会面,与其说会面,不如说听证会:有专门做笔录的人、FBI的特派审查员、监视器、必要的人员装备……我为那些嫌疑人担心。所幸他们是拘留不了一个鬼魂的,我想。
他已经很老了,白头发、白胡子,笑眯眯的眼神。一霎间,我觉得好眼熟——不可能,芹泽老师!怎么会……我环顾我的朋友,他们的脸上同样写满了惊愕。
芹泽老师看到我们先是一愣,随后笑了,“塔矢、进藤,你们好啊!”
“芹泽老师,你真的是……不敢相信……”伊角低语。
“我是Sai呀。这个游戏玩得差不多了,也该结束了。”
“老师,你不可能是Sai,我对你的棋十分熟悉——你是绝不可能下出这样的棋来的!”我盯着他说。
“孩子,别那么固执,我潜心研究秀策几十年了,从未在实战中运用过其技法,Sai也算给了我一个面具,让我圆了这个梦吧。可惜我打字太慢,否则跟年轻人聊聊天也是很有趣的……”芹泽老师感慨地叹气。
“看来他就是Sai无疑了,带他走吧。”FBI的特工一挥手。
“等一下!你们想得太简单了!一个老人,连打字都不会,怎么可能成为黑客破坏网络!他根本不知道有陷阱在等着他,你们做事从不讲人道吗?”和谷冷冷看着特工。
他的笑顿时变得有些诡秘,“是他自愿跳进去的,和你无关。”
芹泽老师突然变得严肃:“是在说‘陷阱’吗?能够成为Sai,即使承担罪名,又有什么关系?我多么希望……”
“行了,到此为止,”特工打断了他的话,对手下的人说,“把他放了,让他回家。下一个。”
芹泽老师……你一直把对Sai的崇敬压抑在心底吗,你从来没说起过呢。
发布于 2020-01-05 23:44:33

s2i24:
然而……一个挺着胖胖的大肚子,头发略长西装革履的男子进来了,一见我们就乐了,“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你们啊,进藤、塔矢、和谷、伊角、越智……怎么都在。”——仓田老师!到这个时候还那么轻松,这可是关于网络犯罪的审问现场!
“有人指控你就是网络上的Sai,你承认吗?”FBI问。
“原来就为了这事啊,我难得上网,偶尔手痒了,也上去杀个几盘,挺爽的。”
“那你用Sai这个名字吗?”FBI不耐烦了。
“用啊,经常用。我从没输过。”仓田老师自信地笑了,还是几十年前的神童仓田。
“仓田老师,”越智小心翼翼地发话了,“你也如此崇拜Sai吗?”
“可以说是吧,当然还有怀念的成分。想当初,他神奇般地笑傲网络棋坛一个月,之后又与塔矢行洋对决,然后却那样突然地消失了。我总希望他能回来,可一直没有……我只想让人们感到他是一直存在的,他从未消失,这两年来便心血来潮,以他的名字下棋。”
“那么,与我对局的,是仓田老师吗?你的棋力好深!我了解你的实力,可你有这个实力,为什么退出职业棋坛呢?”我不解。
“因为我想把未来留给你们啊。一个塔矢名人,一个进藤本因坊,多好!我仓田也来插一脚,岂不没趣?”
我和进藤脸红了。我们太自大了,殊不知老前辈们一直在为我们铺路……他们的身上原来都有Sai的气息,都被Sai感染得想成为Sai……
“看到了吗?我们是再单纯不过的棋士,你们想通过Sai这个网名来找网络罪犯根本是失败的。你觉得仓田也是黑客么?”和谷反问道。FBI的特工没出声,他摆了摆手,几个人走过来把仓田带走了。
“为什么这个年头有那么多人想成为Sai……”FBI撇撇嘴,“换下一个。”
我暗想,到底谁是Sai? 还是不同时期的Sai?有这个可能!两个人分别在不同时刻上网作战,造成Sai一直在网上的假象。但他们互相知道对方在冒充Sai吗?如果不知道,却选用同样的方式,那真是巧合了!——是Sai的力量促使这种巧合的发生么?
“你们想要怎么样?大丈夫敢作敢当,不要你们指唤!”好放荡不羁的口气,我把我认识的人仔仔细细回忆了遍,也没有找到这样的,我送了一口气。
进来了一个满脸不屑,表情如同口气一般嚣张的红头发,都我们这样的中年人了,却还如此这般浮夸,全无稳重之态,衣冠不整,他会围棋么?
进藤却嘴巴张得老大,半晌出来一个字:“是你啊,加贺。”
他们认识!?
发布于 2020-01-05 23:44:33

s2i24:
惊愕之中,我觉得很冷。全无胜利的喜悦,就像一个与你对决的巫师在你拿出魔杖的瞬间消失在虚空,连脚印都没留下。
“真没趣,本来还指望一场酣战哪,没想到这家伙这么无聊……”
“可是,Sai在网上从来不会轻易认输的,不信你们看他的战斗纪录。”越智若有所思。
Sai的战斗纪录中赫然写着:108胜,1败。
不可能。
进藤一把夺过键盘敲起来,啪啪直响:“开什么玩笑!我太失望了!你到底是谁??????????”
我依稀记得我好像说过类似的话,在初一时,我和进藤的三将战中。唉,在幻影和现实之间的追逐从来没有停止过。
“别和他说话了,他不是反应极慢吗?”和谷没好气地说。
[ 哦,我们好像约好谁输了通报真实姓名对吧?我竟忘了!否则我一定会赢的,算了…… ]
这段话冷不防弹出来,简直就是在进藤发出信息的两秒内收到的。
Sai?你……
“对,你记性还挺好。作为棋士,你还是以棋的名义信守诺言吧。”进藤打道。
[ 好吧,你真的想知道我的真实姓名吗?我告诉你,你也不认识。]
“少废话!”
[ 让我想想……很长很长时间不用自己的名字了,我好像想不起来了…… ]
进藤愣住了,“你不是叫Sai吗?”
[ 我……叫Sai?]
电脑突然黑屏。我望向窗外,有一种低闷沉郁的气息弥漫开来了。
发布于 2020-01-05 23:44:23

s2i24:
---病 毒---
“据最新报道,这个电脑病毒已破坏全球范围内20%的网络系统,并且正在以每秒侵染243台电脑的速度传播着。被该病毒感染的症状很简单:黑屏1小时,之后自动恢复正常,还没有发现其它状况。但其来势凶猛,攻击目标没有特殊性,引起了美国国家安全总署及联合国安全行动小组的重视。目前,有关特工正全力以赴抢救、恢复瘫痪的网络,相关研究人员已经开始研制防火墙程序,请家用电脑用户不要恐慌,专家提醒您近两天最好不要开机上网……”
电视里的播音员正焦急地发出警告,偏偏在这时候——Sai就要说出关键信息的时候——电脑不争气,竟然感染病毒死机了,好不容易连上的Sai的线索又将被切断。
“至今,还没有任何组织或个人表示对此事件负责,警方尚在进一步调查中……”警方的介入,可见此病毒造成的影响非同小可,大概经济损失惨重——电脑突然停机1小时,在任何领域都是几乎不可想象的。
“据说连FBI的主机都无法幸免……”不知又是哪儿的小道消息,添枝加叶向来是媒体的一大特色……
“啪!”和谷关掉了电视。
我习惯于的沉默,在客厅挥之不去。事态至此,能说什么呢?
门铃响了,打破了沉默。几个不认识的人站在那里。黑色的制服、隐藏在帽子下的模糊的脸。俨然一种不可抗拒的冷漠,我被那种威严制服了。
“我们是FBI特别行动小组,请你们跟我们走一趟。”一个高个子用熟练的日语说。
FBI?在日本?
好像有什么金属凝固在空气中。命令?还是敌意?和谷惊讶得下巴掉下来了,我只觉胃一阵痉挛。做梦吗?我们和FBI能有什么关系,这可不是劣质的侦探小说。
“如果你们不配合,我们也将采取强硬的手段。”一个结实的矮男人毫无表情地说。
“那么能说明你们找我们去的理由吗?”伊角似乎很镇静。
“FBI做事从来就事论事,我们只负责执行,不负责解释。”
来得太快了,那股暗流中的气息果然没错。
发布于 2020-01-05 23:44:23

s2i24:--- 宣 战 ---
“这两个星期,我是在早稻田大学中文系度过的。”伊角从包里拿出装有老方丈答卷的信封,放在茶几中央,“恶梦啊……做梦都做到汉字在跳舞……”
我帮他倒了杯茶。其他三人,也正襟危坐。
“完全是巧合。我们奋战了十来天,毫无结果。用那些教授的话说,叫‘似是而非’。似乎老方丈回答的两个字和问题都有极其微妙的联系,硬要解释也能解释得通,但就是没有完整连贯的意思。我因为无聊,要求他们教会我了那几个字,打乱顺序翻来覆去地读。没想到,当我竖着顺次读这八个字时,奇迹发生了。
几个懂中文的教授突然呆在原地,让我再读一遍。我又读了一遍之后,他们兴奋得手舞足蹈,并告诉我,这个密码被破译了。我心情复杂极了。我说了也许你们也不懂,但还是必要提一下,这不过是个简单有趣的文字游戏。如果不看我们的提问,老方丈共写了四行字,每行两个,如下排列:
惜 古
仁 柔
倚 上
去 存
从右边这一列竖着读这几个字,是“古柔上存,惜仁倚去。”而其实是另一句话的谐音,那句话是:
骨肉尚存,昔人已去。”
“这是什么意思?”进藤问。
“如果翻译过来,应该是:肉体还在,但往昔的精神已经不在了。”
进藤陷入了沉思。我拿过茶几上的问卷,把背面的话又读了一遍,渐渐有些眉目了。
老方丈是在等待佐为。这一点几乎可以被证实了。年代、国籍、棋风,从他的描述看来,全部吻合。更重要的证据是这句遗言,也是老方丈的直接死因。为什么说“肉体还在”呢?恐怕是Sai的几局棋透露出秀策的骨架,至于“精神已经不在”应该指的是棋风的变化吧。我们感觉到的杀气的消失,老方丈必然也感觉到了。所以他选择圆寂,这种心情我再了解不过。
伊角缓缓地开口了:“中国有高山流水知音的故事。我想是老方丈等待的那个人的棋触及了他心灵深处的弦吧。浮沉50年,不过是想在有生之年遇到他——尽管一千年的跨度是绝无可能的。但中国人,或说佛家之人相信的是‘缘’,‘缘’是连接‘因’和‘果’的线,‘缘’能化解时间,扭曲空间,让不可能相遇的东西,走到一起来。老方丈抱憾而归是必然的,Sai并不是他想要等的人,也不可能是。老方丈顿时抑郁难忍,再加上年纪又大,就去了。老方丈的悲剧在于他相信了‘缘’,而那个东西实在是他虚无的比喻啊。” 发布于 2020-01-05 23:44:13

s2i24:
伊角没有完全说对,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解释了。让我无比感激上苍的是,“缘”是赫然存在于世间的。藤原佐为真的通过千年的线来到进藤身旁。可惜不是老方丈。但无可置疑的,老方丈确是这个时代的智者,他智慧的目光是不会放过棋里流露出的“精神”或者说气韵的。既然连他都认定Sai不是佐为,遗憾而死的话,Sai必定不是佐为了。
从进藤黯然的眼神里,我看到了最后一点幻想——佐为即是Sai的幻想,在消失。
“我们的中国之行制造了这场悲剧,关于Sai的调查还是一筹莫展。”和谷叹了口气,“本来想让老方丈指明个方向的,他却就这样去死亡世界和知音相会了……”
我顿时呆呆望着和谷,进藤、伊角、越智也一样。
“你们……怎么了?”
我觉得眼前蒙了一层灰,“原来是这样。中国人是相信阴间的。老方丈真的去追寻他的知音了……那个一千年前的棋士是个幸福的人啊……”
“他是在追寻棋神的脚步吗……”
“这种精神,真令人感动……”
进藤突然抬起头,“我终于找到一个热爱死亡的理由了。”
和谷陡然变色,“我只是随口说一句,进藤千万别想不开……”
进藤打了个响指:“放心吧,在找到Sai的真实身份之前,我是不会死的。”
“下一步怎么办?”越智脸上尽是迷茫。
“我总觉得Sai在暗处,我们在明处。大海捞针的寻找太低效了。我们应该换一个角度,主动出击。”和谷说,“我的意思是——向Sai宣战。”
“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不。现在的问题在于,Sai根本不知道我们的存在。我们视其为对手而他却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如果要一对一单挑,他必须先承认对手的实力。”
“我理解你的意思了,”伊角说,“这招是有风险的。让Sai注意到我们的存在意味着更多的正面交锋,但有必要一试。否则永远没有突破口。”
“这样吧,”进藤说,“我们在网上发一封正式的宣战书,并以真实姓名为赌注,谁下输了,谁通告自己的真实姓名。”
“这,不妥吧。如果我们输了,难道真的要告知真实姓名吗?Sai也不一定会信守诺言啊。”
“仅仅是个试探的诱饵而已。我不指望Sai会回答出真实姓名来,再者,这次我们不会输的!我早就怀疑了,既然Sai后面是任何人,那么很有可能不止是一个人!说不定有两个人,一边讨论一边和我们下棋,所以这么强。如果这次我们五个人一起去对付他,情形会有很大的不同,顺便再估计一下他的实力。”进藤自信地说,“这一招准行。”
发布于 2020-01-05 23:44:13

s2i24:
我看不懂。伊角也看不懂。回国后给一些中国文学研究专家看,还是不懂。他们解释说方丈喜欢打禅语,天机不可言明的。当初,也没想到这一点。中国语言已经够含蓄了,更何况是禅语。
老方丈究竟想要告诉我们什么?他完全可以不留一物地离去,却还要费尽心思地打禅语,留给我们这样的讯息……我们暂时不理这些,翻至问卷的背面,上面写着一段话,还好是正常的中文,伊角也翻译出来了。
“在我当上方丈的那一年,就发现了森林的秘密。欣喜之至。巨大的围棋瑰宝在我的面
前,我踌躇满志。日日夜夜的疯狂地阅读棋谱,我敢确信是前几任、几十任方丈所下的棋——痕迹越是模糊,时代越是久远,棋路也愈发古旧——直到第一任方丈的棋谱被我在林中代表天元的那棵树下的盒子里发现。我的一生彻底改变了。那是一局有趣的棋。令我惊异的不是方丈下的棋(有个不成文的规律:历届方丈都是执黑的),而是对手。尽管有一千多年了,我仍感到杀气刺过我的皮肤,至今犹隐隐作痛。那是超越时代的天才棋艺。我总顽固地觉得那是非人类的高度。我从此不敢再下棋。我清楚我是达不到那个可怕的高度的。我四处搜寻第一任方丈的资料,得知对手是个异国人。没有更多的资料了。
我从来不明白自己何以活得如此久长,恐怕是因为希望。我总冥冥感到什么东西会来,你们,便来了。讽刺啊,我终究发现自己已经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你们无需费力去找第一任方丈的棋谱了,我已命人烧毁。那东西是本不应该流传千年的。”
伊角、和谷、越智不解,我和进藤却有理由惊奇:那个出现在一千多年前的异国人,难道仅仅只是巧合?会是佐为吗?一定是的!这足以让我激动得无法思考。一种没来由的快慰想必也折磨着进藤——我也许懂得第一任方丈叹息的原因了:是因为佐为的棋!因为佐为天才的棋艺!进藤必定会挥着拳头,大吼着,佐为你是最强的!然而线索到此已断了。纵使我们一厢情愿地快乐地认为是佐为,也没有任何用处。这和Sai并没有联系。关键的是老方丈看完Sai的棋谱后写的八个字和他未说明的谜样死因,我们面对禅语,竟无所适从。
激动之后是无尽的空虚。每个人都沉浸在极度抑郁之中。研究会无故暂停了两个星期,大家失去了联系。第三个星期的时候,伊角突然打电话过来。
“塔矢,明天重新开研究会吧,地点在你家,我已经知道老方丈留下的暗示了。”
我浑身一振。
发布于 2020-01-05 23:44:03

s2i24:
我有些紧张起来,老方丈会怎样评价Sai呢,会把他说成乳臭味干的狂妄后生吗?还是火候未到,功亏一篑?万一我们一致公认的天才般的棋艺,在他看来不过是平庸无奇的,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又是三个小时。老方丈的眼神依旧炯然。脸上,还是出奇的平静。曾有那么一刻,我自以为捕捉到了半点的赞赏和欣喜,但一眨眼,便不见了。没有预兆的,老方丈站了起来,径直走向门口,开门出去了,夕阳剪出一斜淡红的影子,我们不知所措。
然后我就想起爸爸生前半开玩笑的话,永远不要试图理解中国人和中国的文明,我们的祖先实在是深邃的伟大了。但这次……
我们在叹息之朝住了一晚,那要感谢老方丈的仁慈。有小和尚安排我们的住宿、饮食,只是不见方丈本人。在中国式的阁楼里,一夜难眠。我是在越智有节奏的敲床板声中昏昏睡去的,不多久,便被清晨的寒气冻醒了。很冷,天光微亮。
“嘿,塔矢,你醒了?”是和谷。“你有没有听到哭声啊?我刚醒,就隐约听到了,怪可怕的。”
“我也听到了!”进藤嚷着,“好象梦里就有。”
大家都醒了。
后来和谷的话证明是事实了。从和尚们悲恸慌乱的脸色、低声的掩泣及庙里挂起的白幡,不难看出。
老方丈圆寂了。
当他一步步走入夕阳的时候,我就有这种不祥的预感。我发觉,人就死之前的宁静,和透露出的淡淡的哀伤和希望,还是几乎一样的。我想起我爸爸。
我们离开了叹息之朝。临走时不忘还给它几声叹息。没有人送我们。我不知道Sai和老方丈的死有没有关联,关于Sai的调查也许就这样随着方丈的死不了了之。至少我是心怀几分罪恶感的。就在快要走出山脚,彻底离开它的时候,一个和尚赶上了我们,把一张纸交还给伊角,正是那张问卷。
如果说这次中国之行像一场梦,那么看到问卷及其后的遗言,无疑是梦醒的时刻。问卷的正面,写着我们的四个问题,下面写着方丈的答案。
1. 您认为棋谱中执黑的棋士棋力如何?
答: 惜 古
2. 您认为其最大的弱点在何处?
答: 仁 柔
3. 您如果执白,将采取什么方法战胜他呢?
答: 倚 上
4. 您觉得为围棋奉献一生,意义何在呢?
答: 去 存
发布于 2020-01-05 23:43:53

s2i24:
用伊角的话说,中国是个很深沉的地方。爸爸在中国的时候也提起过那里的隐士、剑客和流侠,不过好像是远古时代的事了。现在,正当我们一步步走进这片神秘的土地,历史的面纱在一层层地被揭去,只留下一个深幽冥远的内核,而即将呈现在眼前的“叹息之朝”,便是这个内核的全部内容。
一群语言不通的日本人,跑到中国这个偏僻的一角,必定是执著得可笑了,可是伊角却说,这是我们能做到的全部。偌大一个中国,却独来此地,别有意蕴。一个真正的围棋天才,是不会躲在一个大城市的喧嚣中苟且偷生的。要“躲”就因该“躲”在山川天地之间,以日月星辰为伴,远离尘世,清净、自然。“叹息之朝”恰是这么一个所在。
叹息之朝,令人叹息的朝圣之地,是一个古老寺庙的别名。大概是一千年前修筑并命名的,原名已经被人遗忘了。据说第一任住持在此地修行养性,悟性萌生,弟子皆以为其学得佛家真谛,及其临终,竟长叹一声,安然目闭。“叹息”由此得名。关于这所寺庙的传说便也在民间代代流传,愈发神奇。伊角打听到这里也是几经周折,辗转了几个中国朋友,从他们零星信息得知,如今寺中住了一个造诣很深的老方丈,平日缄默寡言,独好围棋,五十年前曾和别人下过棋,城里的棋手无人能敌。后来有不少不远万里赶来切磋棋艺的职业棋手,方丈一概拒绝了。时间恍惚,五十年了,老方丈未曾触过一颗棋子,终日静坐,不言语,不见人。无人知晓他的年纪,无人知道他隐藏在静默之后的过去,更无人知晓——他的真正棋力。
叹息之朝,当我们来临之时,和往常一样,沉浸在神圣的晨曦中,无语。山下有三两只寒鸦,东飞而去;山间薄雾迷离,冷烟似水。在若有若无的绿意里,一座古老的殿堂,已看不出,有多少旧日的琉璃、砖瓦正在风化、老去。
一种莫名的联想让我感到害怕,它也和佐为一样,被上天放浪了千年。
小书童模样的和尚有些疑惑地打量着我们一行人,伊角用他不甚熟练的中国话说明了来意,小和尚便跑到庙里去了。为了这次拜访,我们特意绘制了Sai下得最好的三局棋谱,还请教了大学汉语系的教授,用中文在纸上写了我们最想问的问题,以免交流障碍。一路上,伊角不知练习了几百遍中文对话,进藤也出奇地安静,呆呆地想着Sai的棋谱,口中念念有词。只是现在,对于拜见老方丈的期待,已经漫过了心脏,泛滥在眉宇之间了。
“那家伙怎么还不出来,竟已经去了半个小时!”,和谷有些忿忿地踢了踢门边的小石子,石子绕过门,滚到西边的一片树林里去了。
“奇怪,来的时候好像没看到这片树林。”我说。
“而且……”越智皱起了眉头,“这些树长的好奇怪阿……”
“对呀,”伊角也皱起了眉头,“怎么这样光秃秃的,笔笔直的一棵棵竖在那儿,稀稀拉拉几片叶子。”
“嘿,这是冬天,叶子当然掉光了。”进藤白了他们一眼,便向树林跑去。
“进藤!到时候小和尚出来了,我们可不叫你。”
“放心罢,他一时半会儿出不来的。我去看看那些树。”
伊角笑了,“都多大了,还小孩子似的。”
又过了大约半小时,小和尚还是不见踪影。越智开始有节奏地用手指敲打着墙壁,伊角说这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忽然,远远看到进藤从树林那边跑来,很兴奋的样子。“你们跟我来,快来看我发现了什么!”
“不就是一片树林么,有什么好看的。”和谷撇撇嘴。
“我不想去。”越智扭头望向别处。
“越智,你帮我们等着,我们去一去就回来。”一边被进藤拽着,我一边苦笑着说。
发布于 2020-01-05 23:43:03

s2i24:
--- 一个人 ---
塔矢-进藤研究会大约是在二十年前组建的,每每在我家活动,雨天,有窗外漆黑的夜,有汲水器的竹管碰撞发出的叮咚的闷响。当初的入会成员有我、进藤、伊角、和谷,后来又加了越智,名誉主持是塔矢行洋,也就是我爸爸,顾问是绪方老师,那时候桑原老师已在病榻上,无法加入(本来他也想当个名誉副主持之类的)。从那时起,每周一次的研究会几乎雷打不动,记得有一段时间是讨论高永夏的棋谱,研究对策;有时是下一色棋,有时是下循环棋(比如说,我对进藤、和谷;和谷对进藤、我;进藤对我、和谷,三个人分别一对二下棋:),有时玩一玩五子棋(都是进藤的鬼主意),还有时……好像是和谷生日,大家一起去网吧匿名杀了一通,进藤和谷因此自恋了一个月以上……那时候血气方刚,大家也都似乎快从Sai的阴影里走出来了……
谁也没有察觉的,生命就这么过去。围棋的坚硬磨尽了我们最锋利的年头,直到我惆怅若失地望着幼稚园的孩子,抓起一把棋子当弹子玩,才猛然有一种回忆过去的冲动。我是没有一个值得庆祝的童年的。那是一张黑白照片,单调得容不下别的色彩,却坚毅得可怕。不知道,此时的我,是否随阅历的徒增而多了一层物是人非的感喟。研究会还是老样子,不同的是我爸爸已经不在,桑原老师早已仙逝,至于绪方老师——自从本因坊的头衔被进藤夺取之后,便自行隐退,去韩国了。走的时候,他依旧嘴角叼着香烟,默然透过严肃的镜片,望着我和进藤,说了些“我相信你们的实力”之类的话,当时我的眼睛就模糊了。只是没想到塔矢-进藤研究会人员几经变故,研究会的研究内容几经变换,终于有一天,我们要端坐在棋盘旁,不是为了围棋上的学术讨论,而是为了寻找一个人。是为进藤、为我爸爸、为了围棋。
塔矢-进藤研究会,在大家的一致同意下,暂时改名为“Sai归来小组”(又是进藤这小子…),并决定在未寻找到Sai之前,一切围棋研究活动暂停。现在我们所需要做的,便是制定详细的搜寻计划,列出一切的可能性并逐一调查。
我和进藤私下讨论过,仔细思考佐为重新回来的可能性,觉得的确实比较渺茫。其一,佐为是千年的冤死之魂,他生前的愿望已经通过进藤得到了实现——托梦给进藤,并把追求神之一手的火炬递给了他,应该说死而无憾了,不应该在世间流浪;其二,即使他魂魄不散,也会首先来找进藤,因为只有进藤看得见他,而且他也很喜欢进藤;其三,如果佐为附上了另一个人(尽管这不大可能,似乎佐为在所附的那个人死之前,是不可能转移对象的,比方说虎次郎),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Sai这个名字背后的人,也许是出于某种目的,强迫Sai替他下棋,再加上Sai又嗜棋如命,尽管被要挟,却不得已为之,他拒绝和进藤说话,是为了不让Sai和进藤联系,防止Sai离他而去……我们的最后结论是:
Sai的后面一定藏着一个很强的人,至于佐为是否附在他身上,就不得而知了。
发布于 2020-01-05 23:42:43

s2i24:
--- 一个人 ---
塔矢-进藤研究会大约是在二十年前组建的,每每在我家活动,雨天,有窗外漆黑的夜,有汲水器的竹管碰撞发出的叮咚的闷响。当初的入会成员有我、进藤、伊角、和谷,后来又加了越智,名誉主持是塔矢行洋,也就是我爸爸,顾问是绪方老师,那时候桑原老师已在病榻上,无法加入(本来他也想当个名誉副主持之类的)。从那时起,每周一次的研究会几乎雷打不动,记得有一段时间是讨论高永夏的棋谱,研究对策;有时是下一色棋,有时是下循环棋(比如说,我对进藤、和谷;和谷对进藤、我;进藤对我、和谷,三个人分别一对二下棋:),有时玩一玩五子棋(都是进藤的鬼主意),还有时……好像是和谷生日,大家一起去网吧匿名杀了一通,进藤和谷因此自恋了一个月以上……那时候血气方刚,大家也都似乎快从Sai的阴影里走出来了……
谁也没有察觉的,生命就这么过去。围棋的坚硬磨尽了我们最锋利的年头,直到我惆怅若失地望着幼稚园的孩子,抓起一把棋子当弹子玩,才猛然有一种回忆过去的冲动。我是没有一个值得庆祝的童年的。那是一张黑白照片,单调得容不下别的色彩,却坚毅得可怕。不知道,此时的我,是否随阅历的徒增而多了一层物是人非的感喟。研究会还是老样子,不同的是我爸爸已经不在,桑原老师早已仙逝,至于绪方老师——自从本因坊的头衔被进藤夺取之后,便自行隐退,去韩国了。走的时候,他依旧嘴角叼着香烟,默然透过严肃的镜片,望着我和进藤,说了些“我相信你们的实力”之类的话,当时我的眼睛就模糊了。只是没想到塔矢-进藤研究会人员几经变故,研究会的研究内容几经变换,终于有一天,我们要端坐在棋盘旁,不是为了围棋上的学术讨论,而是为了寻找一个人。是为进藤、为我爸爸、为了围棋。
塔矢-进藤研究会,在大家的一致同意下,暂时改名为“Sai归来小组”(又是进藤这小子…),并决定在未寻找到Sai之前,一切围棋研究活动暂停。现在我们所需要做的,便是制定详细的搜寻计划,列出一切的可能性并逐一调查。
我和进藤私下讨论过,仔细思考佐为重新回来的可能性,觉得的确实比较渺茫。其一,佐为是千年的冤死之魂,他生前的愿望已经通过进藤得到了实现——托梦给进藤,并把追求神之一手的火炬递给了他,应该说死而无憾了,不应该在世间流浪;其二,即使他魂魄不散,也会首先来找进藤,因为只有进藤看得见他,而且他也很喜欢进藤;其三,如果佐为附上了另一个人(尽管这不大可能,似乎佐为在所附的那个人死之前,是不可能转移对象的,比方说虎次郎),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Sai这个名字背后的人,也许是出于某种目的,强迫Sai替他下棋,再加上Sai又嗜棋如命,尽管被要挟,却不得已为之,他拒绝和进藤说话,是为了不让Sai和进藤联系,防止Sai离他而去……我们的最后结论是:
Sai的后面一定藏着一个很强的人,至于佐为是否附在他身上,就不得而知了。
发布于 2020-01-05 23:42:43

s2i24:
每周一次的研究会,我和进藤对局,和谷、伊角、越智观战。开局尚稳,不料,下至中盘,进藤越下越凶,把棋子狠狠地砸在棋盘上,眼里含泪,抢着跟我下快棋,我暗自吃惊。正当我对一手棋稍事思考时,进藤突然站了起来,一拳打在棋盘的正中,棋子顿乱。
和谷、伊角、越智无不变色。
总算发泄出来了,不是吗。
一滴泪落在冰凉的棋子上。
“我不能忍受下去了!一切关于Sai的流言蜚语!Sai是属于我的,怎么能够成为街头巷尾的谈资?!”
在进藤看来,Sai俨然是不容玷污的,神的名字是不能挂在庸人的嘴边的。一想到Sai带来的所有骚动不安……
和谷有些惊讶:“属于……你的?”
进藤的脸顿时涨红了,“我是说,我是说……”他的头低下去、低下去,在他的脸模糊不清的阴影里,我分明看到他的嘴无声地动了动,吐出几个字。
“他曾经是我的。”
“你不是有点自私吗?”伊角温和地笑了,“Sai应该是属于围棋,及我们所有这些以围棋为生命人啊。”
一时无语。
“伊角,你说得对。况且,我们几个是自网络上的Sai诞生之时,就一直陪着他走到今天的人。”良久,进藤惨然一笑。
“而我,也许还是最早和他对弈的人之一”,和谷怀旧地说,“那种感觉,一辈子也忘不了。”
“可是,他回来得蹊跷。”进藤的声音里又恢复了些愤怒,“你们不觉得时隔三十年,重现江湖,秒杀对手,很奇怪吗?况且他为什么要在网络上掀起狂澜,而在现实生活中丝毫不见踪影?如果他要证明他的实力,应该很快出现在我们面前,而不是藏在日本的某个角落!”
伊角接着说,“疑点的确很多。首先,动机不明;其次,方式古怪;再者,利用网络。我总觉得网络是能够隐藏无限秘密的地方。”
“正因为如此,”和谷接道,“他有可能仅仅利用Sai这个名字当作面具,行使他的计划。时隔毕竟有三十年,无人知晓真正的Sai到底如何,说不定他早在几年前就死了。这不过是个冒牌货而已……”
我心一阵刺痛,看到进藤眼角未干的泪水又流了下来。
死了?原来我和进藤一直在“回来的是真正的Sai”这个假设是正确的基础上,思考一切问题的!大概是进藤的执著感动了我吧,竟没想到,在旁人看来,Sai不过是网络上的可怜的面具而已,它的背后可能是任何人。
Sai真的归来了吗?归来的确是Sai,却已不一定是那个平安时代的天才棋士,藤原佐为。
我尽量说服自己回来得确实是Sai。“你们可能不知,Sai的实力强大得无人能比,我和进藤都和他对局过,不是对手。”
伊角、和谷交换了一下眼色。
“我早就注意到他的强,但也许是因为你身在其中的缘故吧——或者是出于本能的惧怕,他并没有强到不可想象的程度。”伊角看看我,又看看进藤,“我观察了几局他下的棋,尽管棋法奇绝,但思维速度十分缓慢,想必每一步,他都在苦思冥想寻求奇异的解法,高人一招也不足为奇,围棋上的几目本来就是零星的差距,他总没强到中盘获胜吧?”
“再说,”和谷补充道,“天下热爱围棋的人有很多,下得好的也决不在少数。塔矢,你爸爸不就是隐退棋坛了?纵观日本棋坛,的确无人棋力在你和进藤之上,我们,也不过偶尔打个平手。但你不能排除中国、韩国,甚至西方国家卧虎藏龙,也许有人不愿进职业棋院,自己潜心修炼,已达到了十分高段的水平,于是想称霸网络,让人们见识他的棋力……”
发布于 2020-01-05 23:42:23

s2i24:
我要亲自和神下一局。
寒冷的感觉又回来了。凡人在神的面前总是疏于自卫的。他轻轻松松地另辟蹊径,仿佛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从容闲静的棋路中丝毫没有杀气,唯美的步伐,行云流水的走势,让我在惊叹美丽的同时,不丢一子的——而且是不知不觉地丧失了土地。我怎么也不明白我有哪些漏洞,让他竟毫不费力地赢了我三目。
指导棋!一个可怕的字眼在我的脑海闪过——对了,几十年前,我和进藤的第一次对局,完全是一模一样的感觉!不可能,难道那时……Sai……
可是现在,我变强了,可Sai却仍像当年一样,站在高处不胜寒的巅峰,微笑着俯视我!
心乱如麻。我需要一个答案。
“你是谁?”我打道。
电脑的那端没有回答。
“你为什么这个时候出现?”
依旧是沉默。我黯然关掉了电脑。
可是,几天后,当我再次打开电脑时,只见漆黑的屏幕上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我是SAI。我想回来。
发布于 2020-01-05 23:42:13

s2i24:
我一愣。是关于Sai的事吧?进藤似乎从小一直搪塞关于Sai 的秘密,怎么现在……
进藤叹了口气,脸上多了些悲怆的笑容,“简直像梦一样,到现在都不敢相信,曾经有那样一段时光……现在想来,那是怎样一种幸福。”
那个故事,就像童话一样。我也不知道我是否在听,心里混杂着悲伤、喜悦,还有嫉妒。为什么,棋神藤原佐为碰上进藤,而不是我呢;为什么**夜追逐的Sai,能和进藤下几百、几千盘棋,却无缘成为我的老师?为什么我——就和凡人一样,看不到Sai的存在——原来他就一直站在进藤的身边!我一定是在无数次所谓的棋士的矜持和骄傲里,漠然地与进藤擦肩而过,穿过Sai 虚无的身体……可是,如果是我,我会让佐为下棋吗?心中的哀伤竟一点点泛滥起来。想象是残酷的。不能去想!没有所谓“当初”,故事发生时,它的结局就已经写好了吧?
“塔矢……我迫不得已告诉你这些,是因为……Sai 回来了,我却不敢相信……怎么说呢……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Sai!我连怀疑都感到不安,任何人敢冒充Sai 我都是不能容忍的!我需要你的帮助,如果是真的Sai,我一定要找到他——他对我真的太重要了……”
一种酸酸的凄惨涌上心头,是的,Sai一定也想念进藤的,况且是这样不明不白的离去。仿佛只有我,是被搁开的,我本来便和Sai没有什么联系的,最多不过是他们故事中的一个匆匆过客。我笑着答道,“别那么难过,进藤,Sai既然决定回来了,就不会走的。我一定帮你把他找回来,只可惜,我恐怕看不到他呢……”
进藤没说什么,转身没入昏黄的暮色。
“对了,进藤,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有藤原佐为这个人,为什么会有围棋这个东西呢?”
进藤呆在原地。直到黑暗拥抱了这个世界。
有些东西是问不得为什么的,为什么会有塔矢亮呢?有谁能告诉我?存在,从来不需要理由。因为,存在的,就是合理的——既然是合理的,你就不能再问,为什么它是合理的?可笑的循环论证啊,正如我此刻的信仰一样单薄。
思绪被刺耳的电话铃声划破了。是妈妈打来的。
“小亮,你爸爸病危,医生说是胃癌晚期,在嚷着找你呢!快来医院……”
爸爸!你千万不要出事啊。你的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恶化……我冲出了房间,我忽然羡慕佐为,消失的时候是那样干净,哪里需要承受肉体的折磨。我们这些活在世上的人,尽管拥有佐为所不能拥有的未来,可总有一天,未来也会过期的。我爸爸,和佐为一样追逐“神之一著”的人,还不是要回去了。
发布于 2020-01-05 23:42:13

s2i24:爸爸总是和樱花在一起的,儿时印象中的爸爸,在樱花树下和我说话,是多么英俊潇洒,在樱花飘零的季节,爸爸牵着我的手,谈论下围棋,就像谈论心爱的宝贝一般,他会时而蹲下来,摸摸我的头,时而出神地望向远方。这样的录像带,在我的脑海里放过一遍又一遍,每当我寒冷的时候,爱的温度便一点一点地包围住我,让我回到童年似曾相识的摇篮——
现在、爸爸躺在病榻上、就要随着最后一片樱花,慢慢凋零了。对于不过百年的一生,他后悔吗?他此刻在想什么呢?我这才发现,我从来没有试图去了解过他,从崇拜到敬佩,但不是理解。
踏进病房的刹那,正遇上爸爸焦灼的眼神,竟不像一个生命垂危的病人。
“小亮。Sai回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顿时意识到我犯了一个怎样的错误。我竟然忘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也许比进藤更期望Sai的归来:我爸爸。
“儿子,我不怪你。你一定是太忙了,没关系。只不过,我等了他一辈子,他来了,我却马上要走了,很不甘心呢。”
我扭过头去,再不忍看到爸爸宁静的笑。
“儿子,我一直不明白,我为什么要下围棋,现在没有时间想了,也只能把它带到坟墓里去了。去问问Sai吧,他一定知道。孩子,叫你过来,只是想让你说服你妈妈和这些医生,满足我最后一个愿望。”爸爸停了下来,眼里是晶莹的希望,“让我和Sai最后下一局吧。”
想起进藤和Sai的故事,Sai 好像就是在和进藤下围棋的时候消失的吧,为围棋降生,在棋盘上死去,真不失为一个棋士最完美的死法。一生的嬉笑怒骂,皆由围棋而生,除了围棋,便是赤条条无牵挂的。从来不理解上天的安排,从来不去想悲剧和遗憾,只因为围棋而疯狂。我们在走一条毫无终点的路。爸爸,起码我爸爸,在离去的时候,是无比满足快乐的,他微笑地在电脑前闭上了眼,带走了属于他的一切美好回忆——他是在Sai温暖的注视下,幸福地死亡的。这也许是我平生做的最大一件好事,对爸爸而言,也仅此一次。
爸爸在闭上眼之前,摇着头,依旧笑着,用尽残存的气力,留下了他在人世的最后一句话:
不是Sai,但胜似 Sai。 替我谢谢他。 发布于 2020-01-05 23:42:13

s2i24:归 来
文/moonlitocean
--- 缘 起 ---
S-A-I,不能想他的名字,更不能想他的棋——在这恬然和煦的冬天,在微阳下点点的尘埃里。
回想起来,一切的谜团开始在那个阴雨凄凄的下午,那个叫进藤光的男孩就这样闯入我的生命——是那样简单和微不足道——连同Sai。我起初是不知道的,直到和他的网络对局,才让我觉得,本来细碎的疑惑连成一片了。
于是,之后的轰轰烈烈便悄然演绎开了。
与进藤的友谊,随同神秘的Sai的纽带,在人生的旅程中铺陈开来,让我不暇细想,直走到现在。多少年来,我下意识地回避Sai的名字,就在此刻,当我拼写S-A-I的时候,还有一阵彻骨的寒冷。我到底在逃避什么?逃避这个心中的神么?至少他曾经是的,是我记忆中无法逾越的一堵高墙,是我无尽追逐的棋圣之光——但不是现在。因为他消失了,在心中纠结矗立的神圣之碑,轰然崩塌了。信仰,对棋神近乎狂躁的膜拜,随之破灭了。我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我永远达不到他的高度;我企图说服自己,棋神是不存在的——
至少,存在了一瞬,就会倏然消逝的。
在棋的痛苦中成长的我,也许并不比进藤光幸运多少。他执著得痛苦坚定——我不明白围棋的黑白两色,何以容纳下如许无言的沉重。可能是因为Sai 吧,进藤不是一般的孩子,他和我一样,在追逐着什么,却是永无止境、遥遥无期。
他在棋盘上的成熟和平日的性情是那样不相称,一提起秀策就默然无语。
一开始,这种隐隐约约的悲凉似乎藏匿得很隐蔽。不知是时光的流失么,包在悲凉之外的硬壳逐渐风化、破碎,直到脆弱得不堪一击。
转眼间,已经走过好多路。
名冠塔矢名人的我和进藤本因坊的光,冷峻无声的稳重下,那层隔在心中的纸,似乎就要捅破了。那个既令我害怕,又令我敬仰的Sai,消失在历史的荒芜里,再没有回来。
我知道,是我和光之间的相互支持、相互鼓励,支撑我一直走到今天,可是,那曾经把我们联系在一起的桥不在了。那缺失的一环一直是我无法忘却的心病。光越来越像Sai了,但我清楚,他不是,不是的。我已没有那个儿时的好奇心去了解他和Sai之间曾经发生了什么,但我看得出棋盘上的忧伤和无助。
我们,终究还是六年级的小学生,在Sai的面前,永远长不大,永远是他微笑里稚嫩的黑白棋子。
无不讽刺的是,在这个我和进藤即将绝望的时刻,他回来了。网络上凭空多了几十万观战的游客。依旧是Sai,依旧杀遍网络无敌手,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我不敢和他对局。当S-A-I 跳跃地闪烁在屏幕上邀请我与之对局时,我顿时有落泪的冲动。几十年等待来的对手,不,棋神,真的回来了吗?我顿时变得怯懦而犹豫,过往的一切都在落泪,是喜极而泣的泪水吗?我用颤抖的手点下了“拒绝”,然后便一头没入我心中尚存的空隙,发泄一切的情绪。
也许是好东西来得太突然了,我连拆开礼物的勇气都没有。
我看到进藤和Sai的对局了——他终究比我勇敢——不过他对Sai的感情应该和我不同吧。进藤输了三目半。我确信是真的Sai了,这个世界上能赢进藤三目半的也只有Sai。
进藤和我说的第一句话,便是:“Sai变强了。你和他下一盘就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Sai变强了。那局棋的棋谱我早已烂熟于心,进藤分明想掩盖什么。我是了解他的。
“Sai有没有跟你说什么?”我小心地问。
“没有!”进藤突然像小孩子那样大叫起来,满是不满和气愤,“他凭什么不和我说话!他把我忘了吗?我想了他几十年!好不容易盼回来了,竟然不理不睬,闹什么别扭……一定是还在生我的气,怨我不让……”看到我疑惑的神色,进藤意识到失态,不说下去了。
我却暗自感到有些不安。从棋风来看,的确是Sai没错,但似乎又增添了一丝博大深邃之感,更深不可测,更趋于完美。简直是凡人所不能及的高度。他的每一步都毫无破绽,而且——都是最优解!怪不得进藤输了三目半,理固当然。这几十年来,Sai都躲到哪里去了,竟有如此神奇的进步?难道他真的修炼成了“神之一著”,回来告诉我们吗?
发布于 2020-01-05 23:4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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